2014年5月21日 星期三

癡夢(8)

子鴻,你好:
我真的不知道,該如何在大陸撐完半年,今天早上收到你的信及照片,中午休息時把照片帶回宿舍靠在桌曆上,等下班後回宿舍,照片一角竟被摺了一道紋路。
已經好幾次在我上班時,有人進去過我宿舍的房間,我真的感到很不舒服。公司同事只問有沒有掉了東西,沒掉東西就算了!但,我還是不喜歡有人私自進出我的房間。
唉!我會照顧自己的。
我們端午節有包粽子哦!我包得最漂亮,很多人不會包,我還充當老師呢!
出國後在異鄉不比在國內,總會有些不適應的地方,須去克服的,我相信你做得到的。


  信寫到一半時,聽到有人敲門, 我開了門看,是許淑君,昨天才剛到長安廠來出差的人員,在台灣時和我私交很好,我讓她進房來。淑君往書桌邊的沙發走過去時,看到書桌上的信紙隨口說:「在寫信啊!」
  我回說:「是啊!寫給子鴻。」說完後,看了一眼信旁的照片,有些生氣的說:「淑君!我真的很生氣,中午不是找妳到我房間來,看子鴻寄給我的照片,我們要上班時就把它靠在桌曆上,妳看!下班回房間時,卻發現照片倒了,照片一角還被摺了一個痕跡,討厭!又有人進我房間。好好的照片給人家摺了皺痕。」
  淑君輕皺一下眉頭,拿起了桌上的信封套問:「子鴻一直用這個地址寫信給妳?」
  「有什麼不對?」我疑惑的問,邊把信封套拿過來看並唸出:「商業時報大陸新聞中心。」
  我忽然笑了起來說:「搞了半天,就為這個啊!反正,他再不到二個月,就要到澳洲留學,不會再用這個地址了!算了!」我兩手一攤,擺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。
  淑君不置可否的聳了一下肩,坐到沙發上,把眼光望向牆上的字畫,看了一下後問到:「這牆上的書法是妳寫的啊!很漂亮哦!怎麼是長想思,不是長相思嗎?」
  這張書法我已經貼了幾天,怎麼就沒注意到寫錯字,翻開打字稿,原來打字時就打錯,看來自己實在太想台灣了!那不是想思正好。
  這時又有人敲門,是唐鏡進來問我們要不要去百佳超市。
   「你看這字!」淑君指著牆上的字要唐鏡看。
   「水月,不是叫你不要亂貼!」唐鏡瞪著我說。
   「我若不貼?幹嘛要你寫?寫錯字了,長相思寫成長想思,重寫吧!」我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說。
   「哦!那是唐鏡寫的啊!可我剛才問妳…」
    「走!到百佳去,不然搭不到廠車,我還要在街上買個相框呢!」未等淑君說完話我就接著說,並把淑君往外拉。
  最近台灣來的出差人員越來越多,管理處就定時的在晚上七點時,派廠車從小鎮方向開到百佳超市,讓台籍幹部可以到鎮上買水果及民生用品,買完時再自行回廠。
  這晚唐鏡也陪了三位台灣來出差的男同事,到百佳買日常用品。待大家買好東西要出超市時,我拉著淑君走和男同事們不同邊的人行道,淑君奇怪的問我:「怎麼不和大家走在一起?」
  我低聲的向淑君說:「妳看!街的那邊不是有一位賣花的小女孩?」
  淑君也低下聲的問:「有啊!有什麼問題嗎?」
  「只要有一男一女走在一起,那賣花的小女孩就會要男生買花,若不買,她會抱住男生的腿,就像無尾熊一樣,抱緊緊的,直到買了花才放開。」我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:「一朵花賣十元人民幣,相當一位作業員的一天工資了。浦南向我說過,這些小孩是被拐走的,後面有人在操控。」我又嘆了一口氣說:「也怪可憐的!為了不惹麻煩,我和唐鏡已經有默氣了,只要在大街這一段就分兩邊走,等進了小鎮那兒再會合。」
  我才說完沒多久,有一對男女走過街,那賣花的小女孩跑了過去,抱住男生的腿,那男生不想買花,就拖著腳走,那小女孩緊抱著腿被拖著走。看到這景象,我心中一陣難過,拉著淑君快步離開街道,進入小鎮的小路。
  回到房間後,為自己無法幫那小女孩而難過,雖然告訴自己,只是一個異鄉人,不須要惹麻煩,不須多沾這地方的是是非非,但心中仍是難以平靜,覺得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。我沮喪的坐到書桌前的椅子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,拿出在街上買的相框,把子鴻的照片放入。看著子鴻的照片,對自己說不要想太多了,不要讓子鴻擔心,重新寫一張信吧!把寫了一半的信紙揉成一團後,無力的將它丟進垃圾桶,再抽出一張空白的信紙開始重寫:

子鴻,你好:
我已收到你的照片,明天,我一進辦公室就會把你的照片放在辦公桌上,他就要開始陪我上班。我一直在想,那照片裏的人只用一隻腳站著,什麼時候會倒下來呢?
謝謝你寄那麼可愛的照片來,覺得你真有辦法,每次我心情不好,找你倒垃圾時,你總是會逗我笑。以前只覺得你是很好的朋友,現在,才發覺到,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像你這樣待我的。
難道人總是要到失去後,才會發現到曾經擁有的好。知道你一向對人很好。
沒關係,若想追你,我可以追到澳洲去啊!
在澳洲要努力的讀書並且熟悉當地,說不定,工作結束後,我真的會去澳洲讀語言學校呢!
保重!
水月 上

  我寫完信後,深深的嘆了一口氣,抬起頭望向窗外。玻璃窗外一片潻黑的夜景,除了遠處一排高速公路的燈光外,還疊印上了室內的景象:
          一個斜卷的窗簾,室內有一個雙人的卧床,上面舖著大紅色的床罩,床前一個書桌,一個女人將手肘支在書桌上,手掌撐住臉,臉上露出淡淡的苦笑。

一時間望眼連天,忽忽地傷心自憐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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