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惑夢(1)

春夢暗隨三月景，曉寒瘦減一分花。

　　設計大樓已經蓋好了，大陸這邊正式成立設計處，處長也帶著夫人、小孩一起來大陸任職。這位新處長是我的老上司，在台灣時，曾跟他工作二年多，互相的個性都很清楚。
　　我和唐鏡不須再共用一個辦公室，各自有一間小辦公室。我的辦公室位於處長室旁邊，和唐鏡的辦公室間隔著軟體支援辦公室。而這一排的小辦公室面對著一整個大辦公室，依不同部門分區擺放著員工辦公桌。

　　一些對台灣總部的報告文書及處長所須的簡報都由我協助編排，所以我的辦公室就只好緊鄰著處長室，淑君笑稱我是美工部經理兼處長秘書。
　　一早進辦公室，我就把裝有子鴻照片的相框放到辦公桌上。將背舒服的靠緊椅背，望著相框裏的照片想著：進入我房間的人，應該很注意我和子鴻往來的信件，可能信件也都被看過。既然那麼注意我的交友，那就讓你們看一些鴛鴦蝴蝶夢吧！只是子鴻收到這樣的一封信，是否會被嚇到？應該還好吧！都那麼多年的朋友，他應該很了解我。澳洲！南半球的國家，去看看應該也不錯。突然間，幾聲敲門聲，把我從思緒中拉回，望向門口。
　　「我想借看一下ISO認證的檔案。」唐鏡站在門口說，並走了進來。我起身在檔案櫃中把檔案夾取下來，反身要將檔案拿給唐鏡時，發現唐鏡的眼光落在辦公桌上的相框，眼神帶些訊問的表情再看向我。我俏皮似的輕笑，把裝著照片的相框拿給唐鏡看並說：「這是我朋友寄給我的照片，我要把它放在辦公室並對人家說這是我的男朋友。」
　　唐鏡看了看，把相框放回桌上說：「你騙不了處長的！怎麼會突然磞出個男朋友來。」
　　「好吧！騙不了處長，可騙得了老闆，他別再說什麼結婚留在大陸，我現在可是兩地相思哦！我是要回台灣的。」我振振有詞的說。唐鏡不置可否的拿著檔案夾，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。我坐了下來，再次望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後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其實我已經開始，在找機會調回台灣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。
　　我覺得唐鏡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，用餐時會刻意的不和我隔鄰而坐，有次我故意要到別桌用餐，唐鏡又急著招呼我同桌用餐，實在不瞭解他在想什麼？而我的夢境又不斷，自己已經搞不清楚，是因為愛上唐鏡才有這些夢境嗎？還是有這些夢鏡，讓自己好像有些愛上唐鏡了？我除了玉琴，沒有人可以談這些事，一方面有些像癡人說夢，一方面不希望有任何蜚短流長的話，更不可能告訴唐鏡，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。看著子鴻的照片，心想：我若真的不介意年齡的距離，我應該是會愛上子鴻的，而不會是唐鏡。何況自己的心，不是早被林晉茂給帶走了嗎？
　　對自己苦笑了一下，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的，開始著手一天的工作。當我正埋頭在處理一份美國客戶的案子時，人事單位的人員拿了一份人事資料來給我，對我說：「這個女孩本來是要應徵製工部的工作，但他們已找到人了，所以轉來給沈經理看看，是否能用得上。」我接過人事資料，翻看了一下，發現這女孩是珠洲工學院包裝工程系畢業，台灣沒有包裝專業科系，而大陸方面，有包裝工程系，聽過珠洲工學院是以包裝學科為主的高等學府。先請人事人員將應徵的女孩帶到會議室，我則隨後帶著試卷到會議室。帶著有些興奮心情的我，將試卷拿給這一位年輕而面容有些落寞的女孩，我向她說明做題方式及時間後離開會議室，讓那女孩安靜的考試。回到辦公室後心想：浦南和家傑都是師範美術系畢業，在美感方面還可以，但工程力學方面，理解就較慢，好不容易有珠洲工學院的學生來應徵，在結構及力學上應該有不錯的素質。
　　當驚覺到快一小時過去了，我趕忙到會議室看那位女孩。當看到答卷紙上一片空白時，我整個人像被潑了冷水般，又詫異又不解的問：「妳怎麼都沒做答？」那女孩臉色仍是落寞，而且有些恍神的說：「我在想事情，忘了做答。」我聽了有些生氣的說：「我再給妳二十分鐘，妳要專心的做答。」我說完後離開會議室。等過了二十分鐘後，再次進入會議室，再次看到空白的答卷。我對女孩說：「這些試題，妳都做不出來，我不能錄用妳。」隨後打電話給人事人員，說不錄用這位女孩，這位神情落寞的女孩一聽竟哭了出來說：「我已經把工作辭了，妳不用我，我今晚就沒地方住了！」我見到她一哭，心也酸了起來，眼淚在眼眶打轉，忙背過身去，輕輕的把眼淚拭去，再從口袋拿出二十元的人民幣，轉過身來，把錢塞到女孩的手裏說：「這二十元妳拿去，就到街上旅店住吧！」我一說完，就走出會議室，剛好掽到人事人員，我將人事資料還給她，就快步回辦公室。
　　午餐時，我的眼眶紅紅的，心頭悶悶的，一點食慾也沒有。和淑君說聲不想吃飯，就上樓回房去。淑君用完午餐後到我的房間，一進門就說：「唐鏡說，妳每次面試人員完，就心情不好不吃飯，這樣怎麼可以，不要讓工作影響吃飯的心情！我幫妳帶了個包子，多少吃一點。」
　　「淑君，在大陸這段時間，我也曾面試到很不錯的人，而且國畫、書法都好，可是他們也自知不適合電子廠的工作。好不容易掽到珠洲工學院包裝工程系畢業的人，誰知道試題一題都寫不出來，精神恍惚，根本就是不能用的人。」我輕輕嘆氣後又說：「她說今天我若不錄用她，她晚上就沒地方住，她哭了起來，我看了也心酸，同是天涯淪落人，我想幫她。但大鑫不是慈善機構，站在公司立場，我怎能錄用一個不可用的人。」我說著，眼淚又掉了下來。淑君伸出手輕拍著我的肩膀說：「我聽宋玉芝說，大陸這地方什麼都可以買到，假的身份證，假的證明，假的學歷。」淑君停了一下後又說：「別再想這些事了，妳不是說華南植物園很大，要帶我去看看，這星期天我們去好嗎？」我拿了手帕把眼淚擦乾，才擠出一個微笑說：「我真沒用，還讓妳來哄我。好啊！這星期天，我們就去華南植物園，我也沒去過，不過，我有影印它的旅遊資料。」我說著從抽屜中，拿出有關的資料給淑君看，並一同計劃出遊事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