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3月8日 星期六

驚夢(7)

 晚上下了班,唐鏡說香港商在街上開了一家百佳超市,聽說規模不小,於是大家決定一起去逛逛。 在超市裏,我看到阿第專挑著生鮮食品買,就對阿第說:「阿第!那些東西買回去都得煮,很麻煩的,不要買啦!」
 阿第不理會的回說:「我想買,妳別管。」
 美雪就笑著說:「愛買就讓他買,別管他了!」
 大夥回到宿舍,有說有笑的登上樓梯要到二樓臥室時。阿第拉住我說:「妳去煮!」要把一大包的生鮮食品及麵條塞給我。

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說:「自已愛買就自己去煮!」
 「妳幫我煮個麵都不要,還要我假裝妳的男朋友?」阿第說完就嘟起嘴看著我。
 我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,就把東西接過來往廚房裏去張羅起來,心裏想:好啊!你拿這來要我做回報?也許是想吃家鄉口味吧!
 阿第進了廚房看我煮宵夜,我要他上樓去,煮好了,會端上去。阿第回說他在這裏等,煮好了他來端。
 我問他是喜歡吃鹹一點還是淡一點,搯了一匙的湯要阿第試喝是否合口味。這時宋玉芝剛好經過廚房門口,我心想:被她聽見了吧!算了!隨她吧!
 阿弟試喝後說:「這樣可以了!我端上去,大家一起吃。」

 台籍幹部三餐都是在宿舍的一樓餐廳用餐,飯桌上除了専屬的廚師為台幹所煮的菜之外,另有一盤是從員工餐廳打來的菜,以便了解員工伙食的狀況。每次用餐時我總會夾些來吃看看,總覺得除了辣以外,好像油放得很少的感覺。另一特色是用餐時各部門的主管就能到齊,若有人對別部門有意見就會開嗓直說,順便得到一個初步的共識。我常在想:這三餐會報,效率之高,可真管用。
 第二天中午用餐時,宋玉芝拉開音量的說著:「水月啊!不是我在說,煮宵夜給人家吃,還要問人家鹹一點還是淡一點?我說阿第,要是有心,還不如請人家到酒店去吃頓豐豐盛盛的。」被拉開的音量,讓宋玉芝原本帶些沙啞的嗓音變得尖銳。
 我沒回話、阿第沒回話,美雪和唐鏡也沉默的用著餐。整個空氣像似被凝住了,悶得有些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。  
 我吃完飯,就先上樓回房間。才進了房間,就聽到阿第來敲門。我開了門,阿第對我說:「不生氣哦!」
我回說:「沒有啊!我沒生氣,若生氣就會回她,就算我們在說溫存話,也不關她的事。」說完後,低下頭用腳尖將門口的踏腳布給踢歪了。
 阿第用略微深邃的眼神看著我說:「三年前妳拒絕了我。」
 我心中被震了一下,抬起頭慌張的用驚訝的口氣回阿第說:「你不是已經了解了,那是同事誤會了,才會熱心的想湊合,我都說了!我大你六歲,我們只是談得來,像哥俩一樣的,愛打打鬧鬧的。」我說完,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及懊惱。
 阿第笑著輕拍我的肩膀:「別緊張!只是跟妳開開玩笑的。」
 我瞪大眼睛嘟著嘴說:「喂!你很差勁耶,就那麼愛鬧我!」
 阿第兩手一攤,笑嘻嘻的轉身離去,走進唐鏡的房間。我也感到心情好多了,把房門關上,放鬆心情的睡一下午覺。  
 那晚,唐鏡在走廊上把我叫住,輕輕對我說:「阿第不好。」我望了他一眼,沒回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。進房後一把坐在床上,感到有些生氣,心想:他憑什麼說阿第不好,我和阿第只是好朋友,我沒什麼好讓人說三道四的。阿第不好,他唐鏡就好嗎?他還不是禁不起別人說兩句玩笑話,有意無意間的要和我撇清關係似的,這次阿第來出差,總算大家不會再把我和他扯在一起開玩笑了!只是又害阿第被人家說閒話。是這長安廠生活太枯燥了嗎?非得說些閒話來當樂趣嗎?
 心中覺得有些悶氣,心想自己不是也不想讓自己和唐鏡扯上關係嗎?可是怎麼這兩個月,老是夢見他,夢中還跟他是夫妻?自己真是有病!和他做個同事還好,做朋友都可能有些問題,兩人差了五歲,而且個性跟本不合嘛!才不可能和他做什麼夫妻。
 和他一同到大陸來創辦設計部門快五個月了!凡事從無到有,壓力怎能不算大。他個性耿直、脾氣衝。幾次事情不是都我在中間打圓場嗎!辦公室裏,面對面坐,宿舍臥房又住隔壁,看在大家都是出外人,就公事上互相討論協助,生活上互相照料。可是他何必這樣說阿第?他幹嘛對我說這話?好!若讓我選,我也會選阿第,才不會選你唐鏡!
 我越想越覺得生氣,不知是在生唐鏡的氣?還是生自己的氣?眼淚在眼框裏轉,但又怕美雪進來瞧見了, 連忙鑽進被窩裏,深吸一口氣把心情平靜下來,把淚擦乾。
 美雪進了房,看我已在被窩裏就說:「怎麼那麼早就睡?」我只是淡淡的回說:「有些累了!」
 美雪在房內走來走去,嚷著那麼早根本睡不著。我聽到美雪開了房門走出去,一會兒又聽到開了房門走進來,一屁股的坐在床尾的沙發上。我睜開眼想開口叫美雪早點睡吧!卻看到阿第坐在沙發上望著我。著實心中一驚,趕忙揉著眼晴邊坐起身來邊問到:「阿第,你要找美雪嗎?美雪剛才出了房門,你沒在走廊上遇見她嗎?」
 阿第看著我回說:「有啊!美雪叫我進房裏坐,等她。」
 美雪走了進來,坐到旁邊的沙發和阿第聊起天來。聊了聊,發現我又鑽進被窩睡覺,於是兩人一起到床邊搖著我,不肯讓我睡,我不理,他們就全擠上床。
 我笑著跳下床,回說:「哪!床讓你們了!」我爬上美雪的床上睡。
 阿第搖了搖我的肩膀說:「妳好無情哦!過了明天我們就要回台灣了!妳卻不理我們,只顧著自己睡覺。」
 我苦笑一聲回說:「那有什麼辦法,我是長駐人員,睡眠對我可是很重要的啊!你們出差人員倒好,工作告一段落了就可回台灣,我可是要待一整年,不好好保養哪行,饒了我吧!」
 阿第討了個沒趣,也就站起身回房去,美雪跟著下了床去關房門,我也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。美雪順手關了燈,也上了床。
 在黑暗的房裏,我好像有點睡不著了!黑暗中傳來美雪的問話:「告訴我!妳是不是愛上阿第?」
 我回說:「是喜歡他,但並沒有愛上他。」
  「妳說! 妳愛上阿第,我才讓妳睡。」
  「我不說!」
  「妳說!」
  「不說!」
  「妳說!」
  「………」
  「妳說! 妳愛上阿第,才讓妳睡。」
  「我告訴妳,我愛的是別人。」
  「妳騙我! 妳愛上阿第了!」
  「我愛的是隔壁的,別再說了!」
 美雪淡淡的說:「他不好!我以為妳和阿第在談戀愛,有些話想對妳說。既然不是,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。」
 我心中不覺得感到有些酸,是啊!大家都以為我和阿第在談戀愛,但是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感受。其實三年多前和阿第同一期進公司,上電腦課、日文課時總是掽面,很自然上課前就一起吃晚飯聊天,我没弟弟就把阿第當弟弟看待。熱心的同事看我和阿弟常打打鬧鬧的,就想幫我和阿第湊成一對,當我表明比阿第大了六歲後,那同事才知道自己搞錯了。
 今夜是美雪問我是不是愛上阿第了!我被逼急了才把這些日子裏因夢境困擾,而化為那句「我愛上了隔壁的」給蹦了出來。自己早就放棄愛情了,在四年多前的那場病後,自己已經無法也不想再去談愛情。
 窗外灑進了淡淡柔柔的月光,整個房間也呈現了一片朦朧,有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。望向隔床的美雪,好像睡著了。心想該睡了吧!明天還有得忙呢!
 漸漸地我感到睡意濃了,就快入睡,忽然覺得有人進房來,走到自己的床邊。心頭一驚,是阿第又進來了嗎?我感到害怕和緊張,想要坐起身來,但身體卻像是個大石頭似的無法動彈。
 那人傾身向我,抱住我的雙臂。霎那間,我的心情放輕鬆,那熟悉的感覺使我安心的讓他擁抱。感覺得到他整個人壓到我的身上,臉上一陣臊熱,趕忙望向隔床的美雪,美雪是睡著了!當然也望見自己的上方並沒有人。可是我能感受到那力量、那身體的溫度及磨蹭;靈魂之間的交合時,感覺到一股暖流在體內緩緩流動,有著溫柔、安心與飽滿。就在這溫暖和飽滿的擁抱中漸漸入睡了!


俺的睡情誰見,想幽夢誰邊?
則道來生出現,乍便今生夢見。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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